林薇把第14版方案拖进回收站时，鼠标指针卡了三秒。
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成00:00，3月15日的数字像块烧红的烙铁，烫得她眼睛发疼。她揉了揉发酸的肩膀，键盘上的键帽被磨得发亮，特别是“Ctrl+S”那两个键，像被啃过的骨头。
“第15版了啊……”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，指尖在文件名输入框里悬了半天，最终敲下《甲方案·最后一版》。没有夸张的修辞，没有愤怒的调侃，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。
改到凌晨两点，她突然停下，从笔筒里抽出支荧光笔，在方案第一页的角落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。
黄色的笔尖在白色页面上划过，留下明亮的弧线，像在黑暗里划亮一根火柴。
前14版方案里，她从没做过这种事。但今天，在第15次循环的午夜，林薇突然想留点什么——留点只有自己知道的、属于“这一次”的痕迹。
她翻到第二页，画了两个更小的太阳；第三页，三个……直到最后一页，十五个小太阳排成歪歪扭扭的队列，像群举着灯笼的萤火虫。
“如果明天醒来还是3月15日，”她对着屏幕轻声说，“我倒要看看，你们会不会消失。”
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，在会议桌底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林薇蹲在昨天刻字的位置，指尖刚碰到“正”字，就顿住了——
一道新的划痕，就在她刻的“正”字旁边，歪歪扭扭的，像条没长直的蚯蚓，和她的刻痕平行。划痕末端微微上翘，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复刮过，边缘泛着浅棕色的光泽。
林薇的呼吸瞬间屏住了。
她摸出手机，打开手电筒，光束刺破黑暗，照亮了那道划痕。它比她的“正”字浅，像是刚刻没多久，木屑还带着新鲜的白色。最奇怪的是，划痕中段有块微微凸起的木头，温度比周围高了一点点，像是被人用掌心捂过。
“有人……也在记？”
心脏突然擂鼓般跳起来，指尖不受控制地顺着划痕摸过去。木头的纹理粗糙，却在凸起处变得光滑，显然被摩挲了很多次。林薇的指尖停在凸起处，突然想起陈默围裙上的咖啡渍——也是这样，带着被人在意过的温度。
她蹲在桌底，看着两道平行的刻痕，一道深一道浅，像两个在黑暗里悄悄对话的影子。前十五次循环里，她从没发现过这个，是今天才出现的？还是她以前太粗心没注意？
“不管你是谁……”林薇对着空气轻声说，声音发颤，“谢谢你。”
她从口袋里摸出美工刀，没有刻新的笔画，而是在自己的“正”字旁边，画了个小小的太阳，和方案里藏的标记一模一样。刀尖划过木头的声音很轻，却像在心里种了颗种子。
早上九点，林薇把《甲方案·最后一版》发给王总时，特意检查了每一页的小太阳。15个黄色的光斑在屏幕上跳动，像串不会熄灭的灯笼。
“希望明天还能看见你们。”她对着屏幕笑了笑，眼角的泪却悄悄滑了下来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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